囧--文字 | |
消失的愤青(一) --Nicky:2000年12月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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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 当老潘面带笑容,西装革履,带着领带,还顶着个用他的话来说就是“象三级片里的男主角”的头发走进我办公室,并向前台小姐努力地嫣然一笑时,我正懒懒地坐在电脑前,居然吃了一惊。 我记忆中的老潘还留在当年,那时他总是脸黑黑,人病奄奄的,衣服几天不洗,脏。当然我也好不到哪儿去,一条牛仔裤穿遍四季。那时候我们也曾一度尝试打扮成所谓风度翩翩、道貌岸然的模样,结果是让我们自己滑稽万分,哭笑不得。 老潘终于换了个公司,告别了当年在跑腿小混混的角色,在新公司担任所谓市场经理,跨入到朝九晚五的白领行列。这让我颇为羡慕。 “干得怎么样啊?”我自知找不到什么答案,但还是这样问老潘。 “都差不多,没什么意思了。”老潘喝了口水,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常态,然后问我:“你呢?” “也都差不多。”我一边摇晃着手上的鼠标,盯着电脑屏,一边应付着他。 老潘选择了在旁边坐下,然后看着我在网上冲浪着。他看东西总是比我快,然后轻声提醒我:翻到另一页。 除了这些,现在我跟老潘就是懒洋洋的沉默。 默默感觉,默默承受,无话可说。 二 老潘与我坐在屏幕前的情形,让我想起了当初。那时我喜欢无所事事地呆在他租的房子里,不愿回家----其实我所谓的家,是比老潘的更乱的租的房子。当年坐在劣质沙发里的老潘给我的感觉是:喜欢操纵电视遥控器,然后不断地换频道,每个频道看不上十分钟;每天买几份不同的日报,但一般只看招聘与楼盘广告;老潘偶尔也摸摸吉它,可是他对旋律不敏感,而光敲些碎碎散散的节奏型,又实在不能让我们感到舒服。最后老潘只好叹一口气,默默地走进房子里,对我们说,对不起,不陪你们了,我累了,要睡觉了。 但你又绝不能用浮躁来形容老潘。他是理科生,但有一次我们一起做当年高考历史试题,他的得分竟远远在我之上;他非常执拗地爱看格非小说《欲望的旗帜》,甚至对里面每一句话到了烂熟于心并用以指导人生的地步;老潘也常常一个人发呆,目光伸向远方----这时候老潘就象一个诗人,善良,敏感,安静,脆弱。 那时我们还喜欢一起发表评论,足球、音乐、影视、文学都是我们主要评论内容。我们常常为突然灵光一闪,找到一个卓尔不群的观点而沾沾自喜。 那时常到他们家的还有一位老潘室友的朋友,据说在电台做深夜谈心节目。这家伙可能是深夜节目做多了便感到压抑,也可能是习惯了孜孜不倦地教导别人,对所有问题都喜欢横加一刀,发表自以为是的长篇大论,但他永远象上帝般正确的观点与神态总是让我和老潘极不舒服。记得有一次正在吃饭,实在受不了那家伙的唠唠叼叼,老潘与我相视一笑,然后同时做个呕吐状。后来老潘甚至愤而拍席而去,于是我们坐在中大永芳堂的阶梯上,一边喝着可乐,一边取笑这个无知而狂妄的主持人。
时间在改变着许多事情,莫明其妙,无可奈何。 中大永芳堂的记忆都成了昨日的风景,我们很久没到那地方了。可在当年,那里是我跟老潘无事可作就去那儿谈理想与爱情的地方。那时我们常常感到工作极不顺利,并愤愤不平,然后一起开着摩托车,走进中大,坐在永芳堂的阶梯上,一边喝着可乐一边聊天。可是每次聊完,都让我们自己心中满怀疲惫,毫无头绪,垂头丧气,只得各自回家。 现在相约老潘踢一场球也极不容易。几次打电话给他,他都是懒懒的:没劲,不踢了。我问,为什么?老潘说,因为我们都沦落为球场上的小娄罗了。于是我也会迅速被这种糟糕的感觉击中,惆然若失。 可是在当年,我们常常飞快地交订单,飞快地溜出办公室,然后拎着足球就进入中大。两个工作了的人,混在学生堆里,散发着热爱第一运动的余温。当然在那时候,我们雄风犹在,常有技惊四座的进球,别人不敢轻视我们。有几次其他球友问我们是几年级哪个系的时候,老潘便说一年级,子乌虚有系。告别时我们洋洋自得地走向摩托车,呼地一声打着火,扬长而去,把那些做了一会儿师兄美梦的球友吓个一跳。 记得还有一次,我们在中大开车兜风,老潘突然停下来,说想抽根烟。我注意到老潘的异常,问,怎么了?老潘说,我见到了读书时喜欢的那个女孩。哪啊?我帮你去追她!老潘手一指,于是我立刻神经兮兮地飞车上去,追上那个不知所措的女孩子,大声对她说:你认识潘**吗?他说他暗恋你哩…… 那时我们多有青春活力啊,满怀理想,喜欢运动,热爱生活,积极进取,努力工作,取笑俗人,抨击不良现象。 四 现在跟老潘,都再没有一起做过所谓风花雪月、年少轻狂的事情。他不会再约我到永芳堂谈心,我也不会再对他说新近的情感趋势。见面时便谈谈工作,谈谈网络,然后沉默,沉默,各自回家。 一次,老潘郑重其事地对我说了一个往云南倒卖邮票的致富方案,不知后来为什么又不了了之;又有一次,老潘打电话给我,说要开个唱片公司:你别以为就是街边的CD铺啊,而是有录音棚,旗下有歌手,正规经营的那种,于是我满怀期待着老潘能给我一个惊喜,但结局一样是不了了之。前些天,老潘又说要开广告公司了,问我在公司里管不管广告什么的,我说我什么都管,但就是不作任何决定,老潘只好平静地挂了电话。 老潘是我重要的朋友,也是工作后认识的第一个好朋友;他比我们大多数人天真,也可以说比大多数人成熟而有远见;老潘在尝试着世故,但我知道这对他来说,将比写诗还艰难;老潘曾经喜欢对我说他的计划与梦想,我知道,他每一次的决定都不容易,无论他作什么决定,我都愿意支持他。 当冷空气终于袭击了期待已久的城市,污染混浊的空气终于变得干净起来。我开始去回忆不会磨灭的一些事,关于老潘,关于自己,在这个城市里的青春年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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