囧--文字
阿丁的故事(五)
--Nicky:2000年10月

(二五)

事实上阿丁的许多情况,都是坚告知我的;如果阿丁有什么新的动向,坚一般都比我早知道。比如说,现在阿丁在念什么课程,准备考什么证,又跑哪旅游去了,阿丁又换了哪个新的呼机或手机号码等。

我与阿丁的交往,说到底在大多数情况下,是我们三个人的交往。

(二六)

跟阿丁见的第六面,在2000年5月,是坚约她出来,跟他另一个朋友,三人已经坐在绿茵阁咖啡厅里,然后给我打电话:有空吗?出来聊聊呵。

当时“公司”的业务正一筹莫展,我正手插着裤袋走在华师校园发呆。

我赶到的时候,他们三人正用广州话谈得欢。

原来阿丁与坚的朋友还是小学校友,在回忆着当年学校的围墙。 阿丁说话带着圈套,不时把坚的朋友捉弄得一楞一楞的;他们还大谈一些性格啊命运啊什么的道理。

这谈话与我无关,我只好默默地喝白水,后来就把玩手上的牙签。

阿丁说话的同时,双手也在折牙签,然后把这些破碎的牙签放在桌布上排列组合。

“你今天好象很少说话啊。”坚的朋友倒是很关切地问。

我笑笑。

“他本来就是很安静的人嘛。”阿丁替我回答了。

是的,我确实非常安静。

他们在使用着我不善于表达的语言。

他们在谈论着我不能了解的事情。

他们在笑着我觉得不好笑的内容。

阿丁在说着许多我很熟悉却又很陌生的大道理,俨然一副大姐大的模样。

阿丁长大了,走出来了。

冒出这个念头突然觉得有点可笑,我知道阿丁一直都是很有主张很有见地的人,应该比同龄人更早熟一些,可是当这些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时候,我却感觉如此难受。

也许只是因为,见面的时候,她一直没给我一个久别重逢的略带夸张的欣喜的表情。

我是在乎她的。

毕竟,跟上次见面想隔了六个多月啊。

但我想阿丁也是没有时间观念的。

(二七)

在华师的日子要到尽头了。因为租的房子学校要收回,限期在一周内迁出。

于是我只好供楼,在一周内就把目标定下,二周后就入住了。这种速度好象有点太轻率,可是我相信,找楼如找女友,其实你看了一个星期、看了一个月、看了一年都一样,最终的结果都一样,就是没有完美的,你别后悔就行了。

(二八)

除了不再吃快餐盒饭,住在自己的房子里的我的生活跟住出租屋的日子根本没什么两样。

从物理形态上说,我比以前更孤单了,一个人供楼一个人住一个人搞卫生洗衣做饭。

从精神形态上说,我又好象无比充实,因为我可以更自由地在电脑里、在网上熬翔。父母常打电话来,说,你要早点休息,别熬夜太多啊。我应着,行行。其实他们哪管得住我啊。

渐渐地,好象我开始不大愿意跟现实中的人打交道。

我总觉得没什么话好说。

无论打哈哈、说天气、互相拍马屁,还是谈迷茫、困惑、前途暗淡、情感纠纷、成长环境、工作压力,什么都没什么好说。因为说了也没有用。

如果在这个年纪,如果朋友要聚在一起,一般就只有找乐子了。

(二九)

6月底,住进了新房子,朋友们说要来贺贺,狂欢一下。我告诉阿丁,阿丁说,好,一定来。

阿丁是在我们都把饭吃完了才来的,进门的时候在楼下大呼小叫,是又忘了我说过的哪个楼梯,又忘了我的电话,最后还是得误打误撞上来。

阿丁手中拿着一个大挂画,气喘吁吁。

我说,哟,什么大礼啊,不是让那帮两手空空就来白吃的家伙无地自容吗?

打开一看,是个1000块的大拼图。蒙蒙的,黑白的,但能看到,是一个女人雨中打伞,在江边凝望或是等着什么人。

阿丁放下背包,说,这个图在你上次生日时卖的,好难拼啊,花了一个多星期,现在才送给你。

我有点感动了。阿丁,你到底是记得我的。

我故作夸张地说,要把它挂在房子里最显眼的地方。

我把朋友们一一向阿丁介绍,分别来自不同的大学,却只是阿丁一人算是我校友。

毕业后我就很少跟同学联系,我说,我的好朋友,好象总不会是最亲的同学,而是不同班,不同系,甚至不同学校的。不知道这就是不是阿丁认为我“大气”的一个原因。

如果朋友来说狂欢,一般来说就是喝酒,酒上三巡后唱歌,唱哑了就开始愤世疾俗。

那晚后来我们聊天,喝酒,我又拿起了吉它,大家一起唱起那些八十年代的校园歌曲:《童年》、《外婆的澎湃湾》、《迟到》、《闪亮的日子》,还有《八十年代的新一辈》、《妈妈的吻》,甚至更老的《洪湖水浪打浪》、《刘三姐》那些。我们就象长不大的孩子,忘记了工作与所谓前途等无聊的事,歌声越来越响,直到管理处的人来投诉了。

阿丁也很兴奋,开始时就坐在我旁边,后来,又走到别处去了。整晚有一个人最沉默,就是坚。

当凌晨时分,朋友们一一离去,整个热闹的房子沉静下来,我突然又习惯性的空虚,象姜育恒说的:朋友越来越多,但是寂寞并不因此而少一点。

我要告诉阿丁,我,我……

酒精还在发挥着作用,我给阿丁打个电话:到家了吧?到了就好。唔,我,我……没事,早点休息吧……

(三十)

打完这个(三十)后,足足呆了半个小时,一个字也打不下来。

我在徒劳地回忆着,我们交往的细枝末节;回忆是容易的,但回忆又终将毫无意义。我们本来就没有腾挪跌宕的故事,而且我跟阿丁从来就没有开始过恋情,这让我的写作进行得非常困难。

我跟阿丁曾互借过几个CD、几本书,我以为会是一种密切交往的先兆,但我们也许都是大大咧咧毫不计较的那种,又或是有意无意的,借了的东西就基本上占为己有了,没有你借我还的交流。她的家里就放着我喜欢的一些书与CD,我从来不追还,仿佛有东西在对方的手中,就证明了彼此的密切联系。

我说过,我们常常在一起的时候,说些梦想之类天花乱坠的感性的话,分开后却仍然无动于衷地理智地生存着。虽然幻想着另一片天空,但我们终归是俗世里逃不脱功利的人。

每天回到家,我的第一件事是看看窗台上那一对可爱的小金鱼是否依旧健在,我不善于照顾它们,希望它们能坚强地相濡以沫地过日子,如果它们死了,我会很难过。阿丁于是说我是“骨子里的浪漫情怀”。其实不尽然,也许我象其他人一样功利,更在乎贡献与索取的对比关系,只是缺乏追逐名利的勇气。对爱情也一样,在没有把握之前,绝不敢轻易付出。

阿丁曾跟我说,有空就到你的房子里来闹,希望这里能是她的一个落脚点。但我想实际上不大可能,阿丁的生活内容好象比较丰富,如果我邀她,她能如期赴约就非常不错了。而且我还不知道她的主要“生活内容”是什么,苦读专业书?苦读英语?听歌?逛街?找人说话?替人排忧解难?认识所谓朋友?为将来工作奔波?为未知的前景恐慌?也许都有,但似乎这一切与我都没有太实质的联系。目前我遇到的一个问题是,我常常不喜欢听别人的抱怨,或是困惑,因为我丝毫帮不上忙。所以我会喜欢象阿丁这样独立思考的女孩。如果阿丁要找我,现在我只会让她干一件事:找乐。

暑期阿丁去了一躺北京,念一个什么课程。回来后,我们的联系突然相对多了起来。一次跟她在学校,吃饭时谈得都很好,我们一直开着不痛不痒的玩笑,当一起走在校道时却好象无话可说了;一次她要跟我和坚一起打网球,后来她打电话通知我说,身体不大舒服,不来了。然后,整个月阿丁就悄无声息的,是在家养病吧。我打过电话问候,听得出来,她没有什么心情。还有一次,来电话说,星期六上你家狂欢去。我说,好啊。阿丁的相约一般只可兑现百分之五十。果然,到了周六,阿丁说,嘿嘿……不去了。

对于跟我在一起,阿丁的评价,就是那几个字:很舒服,或是感觉很好。我知道这一定是阿丁发自当时内心的话。我听了好多遍了,每次听到,还是免不了有点沾沾自喜,同时又时刻提醒自己:一切都别太当真,哥们!

我们好象一切都很接近,能互相了解与信任,又好象是“生活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”。

(三一)

阿甘说,人生就是巧克力;我说,人生就是我家里有毛病的热水器----在打开水龙头之前,你永远不知道出来的是热水还是冷水。但我总是懒得修它,反正无论是冷水还是热水,我都一样闭上眼睛就让它浇过来。

阿丁去北京回来,曾偷偷送我一个“符”。之所以用“偷偷”一词,是因为那天又是我、阿丁、坚三人,原打算又是坚送阿丁回家的,但我坚持要送,最后还是我和阿丁上了出租车。在车上,阿丁把手探进她的宝贝背囊里找了很久,就拿出这么一个玩意,说,这是为你求的“符”,是不是很老土啊?说实话,我从来不信这些东西,可是现在,我把它虔诚地放在钱包里,祈望它,携着阿丁的善意,能给我带来好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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