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、

早期的军营歌曲，无一例外都是"雄纠纠，气昂昂"，但进入八十年代后，渐渐也有一些非常"柔情"的。最早听到的应该是《军港之夜》，后来是《再见吧，妈妈》、《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》，到了八十年代中期，"柔情"的军营歌曲到了最盛行的时期，什么《小草》呀，《望星空》呀，《两地情，母子心》呀，《血染的风采》呀（这首歌好象早就有了，但直到徐良、王虹88年春节晚会出来唱才突然红起来的。）等等，而其中最出名、最受好评的，可能就是《十五的月亮》了。

大姐嫁了，而姐夫就是在180公里外的另个城市当兵的。那时交通不象现在发达。她们恋爱时，饱受分隔两地相思之苦，婚后也依然不能安排调动在一起。大姐当时是个教师，在家里分担着父母的压力，照顾着未能成长的我们，暗地里却非常悲伤。这时她就会默默哼一首歌：十五的月亮，照在家乡照在边关……那时他们极为恩爱，我感到大姐同时又是最幸福的人。每次我用笛子吹起这一首歌，大姐总会在一旁静静听着，仿佛想起许多。 假期的时候，就是他们相聚的日子。大姐就带上我，到姐夫军营里去。姐夫分到了一小间宿舍，而我就跟着其他战士住在集体宿舍里。

这是八七年暑假，在军营的集体宿舍里，在几米之外就是葡萄园、菜地的宿舍里，在有许多蚊子的宿舍里，我最近距离地听到了一种琴声，跟在电视里听的好象不同，如流水，如风，如小时候走过的河，如我那时不知所措、不知所梦、无从触摸、无从挥洒的少年的心。淡淡，细细，碎碎，清凉的，夜里的，飘浮着的。 这是吉它的声音。是战士们在弹吉它，每个夜晚都弹。一个人弹，一群人围在一起弹。在宿舍里弹，在操作上弹。训练前弹，睡觉前弹。文静的战士弹，粗糙的战士也弹。弹流行歌曲，也弹"革命歌曲"。

这年的的八一建军节，来了其他什么歌舞团来慰问演出，军营便举行了一场篝火晚会。我一个没留意到慰问团的节目，却唯一清楚地记得，那晚一个战士抱着吉它，上去弹唱了两首歌，一首是《十五的月亮》，一首是《秋蝉》。 （"听我把春水叫寒，看我把绿叶摧黄……"同样这首《秋蝉》，这想我又想起了多年后的一次同学聚会卡拉OK，我上去唱这首歌时，而台下的同学们在互相敬酒，大声称兄道弟着。）

不知怎样去形容当时我的心情。我在宿舍里夜夜睡不着觉，内心却在急剧飞翔着；我不敢跟那些会弹吉它的战士说话，惊他们为"天人"。

弹吉它的军人是最可爱的，我心里这么对自己说。

五年后，是一九九二年暑假，高考已完毕，又没到大学报名的时间，我约了个朋友带着吉它又去了那个军营。我们还是睡在军营宿舍里，窗外的葡萄园没了，老兵都退伍了，我跟朋友在蚊子的包围中弹吉它唱歌----战士们呢，大姐说，现在不流行吉它了，业余时间他们只喜欢卡拉OK与玩"拖拉机"。

后来，姐夫也转业了，进了公安局。又若干年后，一九九九年，大姐说，姐夫日日沉迷于麻将、酒色，常常两三个月不回家。他们要离婚了。

（未完，但不再续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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